Sunday, 5 January 2025

外婆

外婆出生于1929年。在2024年末,她圆满了一生。

外婆48岁,抱着满周岁的我

我是外婆的长孙。她去世后我才认真的算了一下,她升格为外婆的时侯,才47岁,比我今天还年轻!我余生可以以她为榜样,正面反面都可以是我终生教程。

遗憾的是,外婆近一个世纪的人生,前半段,我懂的不多。我只知道她祖籍福建南安,四姐妹在重男轻女的年代不曾受过正统教育,成年后靠大姨丈公教她们四姐妹识字。

外婆应该是天资聪颖又勤力过人,我们记忆中的她,天天看报纸,成语谚语难不倒她。从繁体转换为简体的年代,也不见她抱怨投诉,报纸照样天天看,副刊的小说照样追。

我小时,外婆最爱看I Love Lucy。我俩的英文,可能就靠这sitcom启蒙。一年复一年,外婆看的英文剧越来越多,种类越来越广。我中学时,X-File是她最爱看的电视剧之一。电视台改换该剧的播放日期和时间,她还会给几个也追此剧的孙儿孙女打电话通知。可能是她看的英文剧多了,也可能是她有个英国女婿,她其实英语也不错。我爸给她打电话假扮五姨丈的同事以英语和她通话,她也可以简单的对答。

有一次,妈妈投诉家里种的花总长虫子,外婆叫她用H2O蚊油,妈妈问能吗?她说你傻?H2O没油就不会盖住叶子的孔,不会死。

一个从来没受过正统教育的人,汉语能读,马来语说得流利,英语能听能讲,科学常识还能举一反三,我们都非常敬佩的。

外婆比我们所有人都能干。园艺、厨艺、女红都是我们望尘莫及的。

外婆以前爱种植,租屋子的那些年,她虽搬了几次,但她家前院永远是花团锦簇,有后院的话总会种上各种蔬菜。我有段很深刻的童年回忆,她第一次让我拿个小小箩筐,到后院採“滑滑的菜”(我真的不知道那菜是什么名堂,反正外婆就允许我傻傻的称之为滑滑的菜),当天晚餐的蛋花菜汤对我而言绝对是人间美味。

外婆从没煮什么花俏的菜肴,但无阻她的外孙们爱她的家常便饭。她有一道legendary的煎蛋,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煎蛋,也不知道是火候控制炉火纯青,还是时间掌控出神入化,反正,简简单单的一道煎蛋,口感松软细腻、咸淡适中,单吃也可口。可惜的是,我们所有人,没有人复制得了那煎蛋,她停止进厨房后,我再也没吃过比那更好吃的煎蛋。我记忆中还有一个非常经典的传统糕点——豆包仔粿。我们大多数人爱吃咸,但我爸爸嗜甜,所以她会用沙葛胡椒炒咸馅,但让我坐在一旁用舂臼准备花生碎弄甜馅。新鲜出炉的豆包仔粿咸香糯嫩,也成绝响了……

外婆视力还不错时,缝纫也是她的嗜好。我记忆里有她坐在客厅一角剪布碎,正方的、六角形的,魔术般就成了漂亮无比的百家被。她也曾经爱上十字绣,成家了的女儿们都有至少一幅。我家里多年前就有一幅金线绣的福字,和她家的同款,红底金字,传统幸福感满满。

印象中外婆永远心境年轻,非常能接受新事物。她对pop culture的接受程度比我广,认识的中文歌星明星一定比我多。因为心境年轻,她其实调皮好玩,调侃孙儿们牙尖嘴利反应敏捷。

五姨远嫁英国,四姨一家移民美国,所以她欧洲美洲也去了,周游了几个国家,见了世面;子孙后代快乐成长,大家坐下来闲聊谈起她满满是爱。

在她的灵堂前,有人说起我们都是她的臭孙,大家偷偷红了眼眶。

外婆的这一生,真的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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