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facebook上碰见了几位老朋友,那些失去联络近二十年的老朋友!有一点想要跪下感激科技昌明的冲动。
那是湮远的纯真年代……
我的小学回忆早已随时光流逝而尘封。然而,我偶尔也会想起那个独特的校园。那是由一位怡保富翁捐出的校地。校园内的课室分布在三个主要建筑群:一排简陋(却已是当时校园内最新的建筑物)又单调的典型校舍,一个至今我仍觉得非常有型的四合院和一栋建于1877年的独立洋楼。
那一排再普通不过的课室中间是办公室,办公室前有个小小平台,我们的周会、各项比赛全都在那儿进行。我想,这便是校园的中心吧?这排课室的设计有点儿奇怪,课室有六扇门但没有半扇窗。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四年级时,老是以“男生太吵”为借口,罚他们到篮球场跑几十圈,然后把门都关上,神神秘秘向女生们讲解月经的科学与护理。记忆中那时课室有点儿阴暗,何老师在黑板上画着子宫,我却觉得我们仿佛在做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与这一排课室为邻的是那四合院。当时那四合院还用着老式门闩,中间的那个大门门闩重沉沉的,只有校工才有本事把它拴上。中间的庭院被铺上洋灰,画了几个羽球场。我倒没印象我们可曾在那儿打羽球,却记得大家都曾在那儿玩“过关”。四合院的房间全被改为无门的课室,向着羽球场的那一面甚至也没有窗,我们早已习惯了在里头日晒雨淋。
校园另一端那个双层独立洋楼年久失修,为高年班专用。楼上房间改为课室,客厅则改为一个小小图书馆。要上楼,必定得经过那叽呀作响、摇摇欲坠的木楼梯。由于年代久远,这栋建筑物有着最多的鬼故事,最讨厌的便是那些关于放学后楼上日本兵操兵的故事,总是让我毛骨悚然的。
贯穿这三个主要建筑群的是一个约四尺宽的走廊,洋灰为底锌版盖顶。这走廊最大的功劳不是为我们遮风挡雨(它想,但无能为力),而是供一代又一代的学生在这儿玩“摸铁”。至今,我闭起双眼,我还是可以看见一群深蓝色校服穿梭在那一排排蓝色铁杆的情景。
这走廊旁的是那片种满百年老树的沙地。沙地上老树盘根,理所当然成了我们玩耍之处,树根为‘地’,沙地为‘水’,‘鳄鱼’总是在放学后在一棵棵老树下对‘人’虎视眈眈。五、六年级的女生早熟,对于这种嬉闹不再感兴趣,通常是三五成群坐在树下洋灰凳聊天、谈心事。每年四、五月那几棵黄金凤铃木盛开,在树上挂满串串金黄色风铃,风起时,花瓣如飘雪纷飞,花瓣落在黑发上、落在蓝校裙上、落在书上、落在沙地上,把我的童年染黄。花季过后,沙地上总是铺满着枯萎的褐黄花瓣参差着木蝴蝶。(我从来没对那外表平平无奇的木蝴蝶多加注意,然而,好多年后,当我在端洛病倒,那小镇唯一一家中药店老板自药柜拿出木蝴蝶,我心中一揪,这扁平种子启动了回忆之锁,那些微风徐徐的午后、那一张张天真笑脸、那些操场上球场上沙地上课室里音乐室里办公室里的琐琐碎碎画面一拥而上。)
在黄金凤铃木花季之后,在木蝴蝶纷飞之时,也是校园内唯一一棵
凤凰木盛开的季节。那时,妈妈对我说那叫“森林之火”,我觉得浪漫极了,因此爱极了这棵树。这棵树应了这个名,开花时非常放肆,树上连一片叶子也没有,就是一味红艳艳,在校园内那片索然无味的柏油空地上把热情给燃烧起来。
在这凤凰木旁,便是那间由工人房改建的音乐室。音乐室是校园内空地上一所独立的小舍,遇到雨天,我们总得沿着走廊一路走到最接近音乐室之处,然后没命地奔跑。音乐室处处漏水,我们总是在老旧钢琴与大小桶儿的音乐伴奏下,上一堂湿漉漉的音乐课。
直至我们毕业那一年,草场依旧绿茵、老树依旧屹立。我一直以为那四合院与那独立洋房会是永远,正如我当年天真的以为纪念册上那些寄语、名字会永远陪在我身旁。当然,过后是我走出了那个圈子。在大山脚下,那些记忆渐渐尘封……
多年后当我们一家人第一次再回怡保看看时,在开往休罗街的路上,我的心不规矩的狂跳着。直到我看见那新校舍,我的心沉了下来。那几棵百年老树不见了,那四合院不见了,那双层独立洋楼不见了,那一排课室不见了,那个有梯级座位的大篮球场不见了。除了校名,这儿没有一丁点与我有半点牵连的事与物。我的小学生活如梦一场,没留下半点证据……
还好,还好我在虚拟世界上与小学朋友重逢,让我抓住了那一定点什么……